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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寨西路,本事一条极为繁华的街道,每天涌流的车人让活物身在其中而不觉,倘若你是从天台上看下去的话,竟像能俯视到这个城市的血脉一般,拥挤的、交错着、一刻不停歇。
就这样的一条街上,凉皮店的隔壁,有一卷单扇门宽的竹帘,掀开上了木制楼梯,午后阳光从西侧转过来,只是个楼梯拐角,却像转了个世界。
有运气的话,在紧靠窗的官帽椅上,能碰到一个老先生,穿素色衣裤,有时拖鞋、有时布鞋,面前的方桌上往往是一杯白水。
他几近不动的透过木格栅看着窗外,却在满头白发和夕阳的映照下,让你觉得他看向的是一个轮回,欢聚离合幻影般的起落、飘散,然后一一化为泡影。
阿难十二年前离开西安前的月余,几近天天靠在这里。
那时候生意并不繁闹,一杯绿茶可以坐一个下午,茶倒是罢了,倒是素菜是一绝。
土豆丝也不是酸辣的,就是炒土豆丝,该是姜与花椒爆了锅,倒入过了水的手切土豆丝,出锅前放少量醋与盐。
切土豆丝是个功夫,就在于并非是越细越好,保存着基本厚度,切完丝放入竹框,拿勺子舀水浇下,且不能水泡的,虽增加了脆度,却吸取了土豆的原味。
手工蒸的馒头也是一绝,汇入杂面,每次和面都要留下面头,以待下次发面用,面一定是要手工和的,和面的时候才能依据手感判断出馒头的松软度和口感。
炒好出锅的土豆丝装入到一个粗料子的瓷碗里,囿于土柸料子和工艺,碗发灰白,外沿有一道晕蓝色的细线。
蒸好的馒头放入蒸笼一热,放在碗边上。
这样一套搭配往往是阿难的午餐,从菜碗到馒头,都能让她想起来小的时候偎依在奶奶的怀里的感觉,恨不能吃得连一滴油都不剩。
刚上二楼,服务员就迎上来,双手合十问讯,简单的深青色居士服,多年未变。
还好,有素心一直如她离开的样子。
十二年前,罗登有时会陪她过来,但是坐不太久就会抱怨,从一杯更比一杯寡淡的茶到无肉无味的素斋。
阿难白他一眼,“你这么浮躁怎么能在英国呆那么多年?”
“是爱尔兰,爱尔兰不是英国,每个人都很热情,都像我这样!”
接下来又是一轮自夸,“囡囡,你打算什么时候爱上我?我都爱上我自己了。”
跟阿难在一起已经一年了,他却经常冒出来一两句莫名的话,“你还想让我怎么爱你?”
“胡说呢,你根本就不如爱你自己爱我,你的爱好,你的计划,你的书,你的虾尾都比我重要。”
怎么会呢?这是阿难的心里话,她还记得第一次见罗登,朋友的女朋友的男朋友的同学,远的不能再远的关系就等于没关系,但是却一目难忘。
那个时候他应该是刚刚回国一两个月,介绍人说,从小就出去了,又一呆多年,汉语只有小学生水平,你们不要欺负他。
怎么会欺负他呢,阿难想,自己也是一个刚刚从大学跑出来的不良学生,怎么会欺负着一个双硕士学位的成年人?自己才刚满17岁而已。
后来的事实证明,她的确欺负到了,而且还能经常欺负。
譬如他们一起出去吃饭,饭店的招牌,独辟蹊径的菜单,这些都可以成为阿难欺负罗登的机会。
茶房里的音乐依然是佛乐,色声均在,人面何处?回山东多年,罗登的名字像一个符咒,一闪过都能给阿难带来一轮窒息,她还拒绝别人叫她囡囡,每次都强调,“我叫石难,如果你觉得拗口,可以叫我阿难!”
已近偏执的坚持,这样,也不算爱么?她想,如果罗登知道的话,会相信自己爱他了么?可是,他怎么会知道,已经失联多年,阿难见过为数不多的几个罗登的朋友都没有联系。
十二年来,阿难手里唯一掌握的信息,就是罗登有一个在监狱里的父亲,可除了罗姓之外,别无信息
点了一壶泾渭茯茶,陕西的一种黑茶,说不清楚是哪一年开始重装作为陕西特产销售,至于味道,比正常的茯砖的味道略淡,茶汤里只有一股糯米的味道,就像关中这片土地,朝代更迭,留下的一切都可以抹掉,似发生过而又没有发生过。
阿难颇为习惯这种味道,每喝一杯就像服下了慢性中药,可以慢慢化掉一些东西。
“这么多年,你一点都没变呢!”
突兀的声音把阿难从自己的百转千回里叫醒,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应该是她以为自己没听错,猛然站起,掀开隔断的布帘,但是,她的确听错了。
帘外什么都没有,底下的青砖泛着陈旧的光,有点嘲笑这个癔症的女子。
可是这声音和口气,真的是罗登的声音,倘若他在,他一定也是这种口气,嘴角稍上扬,亲昵与欢喜。
“姑娘点过餐没,到饭点了就该早吃饭,空腹不好喝茶的。”
居然是一直沉思看窗的老先生,赶巧了,他今天坐在这,刚进来,阿难还拿手机拍了张他照片,自然是他不知道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