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是种很难界定的东西。”

满是泥泞的小巷中，少年漫不经心地撑开伞，将一天的雨幕阻隔开来。

他眼底隐隐映出远处霓虹的流光，忽地偏过头笑了一下，“您不觉得它像是宝石吗？充满不确定性的同时，又能通过后天的选育进行制造。”

“天然价值高于人工，纯净比瑕疵贵重……偶尔也会有以缺陷作为亮点，颜色混杂得恰到好处的个体出现。”

“我认为审美占据比重会更大，比如那只猫。”

少年话锋一转，刻意顿了顿。

接着，他似乎想到什么，随即又笑开来，唇边露出一颗略带弧度的虎牙，道：“在我看来，它比最后一次觐见您时献上的那批收藏品加起来贵重得多。”

——但那确实是一条再普通不过，拥有橘色条纹的中华田园猫而已。

这是他与谈话者都心知肚明的事实。

被当做话题中心的橘猫蜷缩在不远处的垃圾桶旁边，不断将自己缩得更小，试图往散落的纸箱里面挤，借助瓦楞纸的荫庇来度过这个漫长黑暗的雨夜。

雨水啪嗒不绝地打在塑料袋和那些被随意遗弃的外卖包装上，混着地上的尘泥，很快便聚成一滩。

实在是很脏的巷子。

脏且狼狈，懵懂求生的幼猫。

就遭遇而言，这座城市中有的是比它凄惨，带着强烈活下去的欲望的动物。

它不如犬类忠诚，也比不上被驯化过的同类温驯，灵魂遍布瑕疵，满是雾一般的绵裂和灰色。

不值得被观测。

更达不到作为收藏的条件。

少年却心情不错地走上前，把它抱起来，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泥水浸上他的衣摆，又在他胸口前染出大块污渍，晕透一小半昙花暗纹，平添几分狼狈。

下一秒，那些东西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消失得干干净净。

少年打了个哈欠，脸上的表情却一点一点冷却，凝成淡淡的霜色。

“您应该让我继续‘死’下去的。”

他突兀地开口，声音也轻了许多，“毕竟我的审美向来不是很好。”

雨愈大了。

乍然亮起的赤色闪电几乎将天穹劈成两半，蔓延出许多裂隙，也瞬间照彻这片路灯不曾光顾的领域。

他侧脸被电光映得惨白，犹如鬼魅，那双如同月相般明晦不定，金银异色的瞳孔也被点亮了一瞬。

惊雷之中，少年的目光和勉力睁开眼睛的幼猫撞到一起。

它微弱地“咪”

了一声，本能朝温暖的地方继续拱去。

少年没有纵容。

他捏着猫的后颈皮，将它拎起来。

橘猫眼睛半睁不睁，还未褪尽的蓝膜清晰可见，懵懵懂懂。

“以后，你就是我的眼睛了。”

少年这样说，将举着的伞稍稍往后压去。

视野开阔起来，城市被雨水冲刷得有几分模糊，各色灯光被融铸在一起，仿佛介于真实和虚假之间。

回应他的是一声猫叫。

“……名字？”

少年想了足足有那么半分钟，“可以叫我周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