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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临最终还是没有去找她可能的笔墨遗言。
人已经不在了,但她留下的一切仍旧鲜活。
窗边青瓷的花樽里,插着几支含苞待放的梅花,修剪花枝的剪子就搁在旁边,上面甚至还残存着草绿的枝叶碎屑,散发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很容易想象那是一副怎样的场景。
她病中吹不得冷风,在隆冬时节,大多数时候,她只好窝在房中,做些闲事打发时间,看几页书,折几枝花。
或许是一会儿就失了兴致,也或许她气力不支,修剪到一半就抛开了。
裴临抬手揩掉了唇角的红,目光落在那还没来得及开放、没来得及枯萎的花苞上。
这一望,脚步就再也迈不开了。
何必呢?他是想翻天覆地地去寻找什么证据?
证明她对他犹未死心,证明她至少还有遗言可以交代,又能带给活人什么快慰的感受?
她已经走了,何苦连她留下的居所都翻个遍。
她最要体面,若知他打算这般行径,还不知要和他生多大的气。
想到这儿,裴临忽然牵动嘴角,笑了笑。
可紧接着,他笑不出来了。
她不会再和他生气了,也不会怨怪他。
时间的尽头停在了这里,他连同世间所有,被她一齐抛下了。
仿佛这具身躯里最后一股劲,也被彻彻底底地抽离了个干干净净,裴临喉头哽滞,跌坐在了纸墨堆里。
漫无边际的白与黑将他淹没,几乎是膝行几步,他朝床榻上再也不会有声息的姜锦靠近了些,却并不抬头看她,只仰靠在床头。
有人单手掩面,哀极的恸声连同眼泪浸润在指掌间,很不体面。
——
姜锦的离世,并不是一件多么令人意外的事情。
她身体一贯时好时坏,冬日本就难熬。
便是凌霄,心里也不是没有准备的。
她竭力控制自己不去想最坏的结果,可这不代表她真的能骗过自己。
世事难料至斯,凌霄很难说明自己的心情如何。
——姜锦像是猜到了她会了无生念,才给她安排了那样的一个去处,用遗言之名,给她留了一个念想。
阖府上下,唯一措手不及的那个人,竟是姜锦那聚少离多的丈夫。
凌霄静默着,听裴临问她:“她……她可说过,她想去往何方?”
已经足有几日了,久到连不知何处知晓了消息、要上门吊唁的贵客都拒了许多波了,眼下分明连“姜锦”
二字字都没提起,凌霄的眼圈还是泛酸。
她攥紧了拳头,抬眼看向面前的裴临。
这个男人以一种可怖的速度瘦了下去,眼窝渐深,眉骨显得愈发挺立。
玄色深衣穿在身上,就像裹了一袍子的风,空空荡荡。
凌霄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替姜锦生气,抑或该不该替她不值。
她只是觉得有些无力
。
这样的消瘦又能代表什么呢?代表他用情至深抑或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