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怂》

文抱黎

生活像是一场看不见尽头的闹剧。

阁楼的窗户很小，能透进的光也很暗，在这狭窄的空间里，什么声音都能放大，窗外乌鸦的鸣叫，巷子间邻里的争吵，以及楼下他妈源源不断的怒骂。

路听白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天空，思绪逐渐放空。

这次的主题是因为他爸偷懒在商场买菜，商场的菜价比隔壁街菜市场的菜价要贵上几块钱。

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妈的骂声骂得比村口吵架的泼妇还要难听，说他爸懒，说他爸没用，骂得难听，骂来骂去也就这几句，从买菜一件小事，牵扯到挣钱，翻着旧账，一地的鸡毛蒜皮。

路听白的视线停在云端，忽然有些闷。

片刻后，从床上坐了起来，穿好鞋子，从小阁楼爬了下去。

现在下楼明显不是好时机，杜琳女士，也就是他妈，看到他的时候，矛头就转到了他身上，急声说：“马上就要就吃饭了，你要到哪去？”

“妈。”

路听白低声叫了一声，“我去……”

“整天就知道往外跑，和你爸一样没用。”

路听白的话还没说完，杜琳就打断了他，“干脆你爷俩搬出去，不要我这个妈吧，反正你们也不待见我。”

路听白忽略了她的话，自顾自说：“我去买点东西。”

“买东西？你哪来的钱？我看你就是找借口出门。”

杜琳说，“晚饭之前最好赶回来，不然就别回来了。”

路听白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话，低头绕过她出了门。

门外的空气要清新很多，光线都要亮上不少，路听白走出巷子，在街对面的商场买了一打鸡蛋和一点肉，买好后并没有回家，而是走到河岸边，绕着沿边走到下游，躺在了桥洞下的草坪上。

桥洞下的泥土很软，铺着一层新的嫩芽，比家里的床还要舒服不少，路听白看了会天空，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一张大脸浮现在眼前。

路听白半眯着眼，睁了一会又闭上。

“醒了就别装睡。”

那人说，“你说你怎么天天往这跑，还占着别人睡觉的地方不挪窝呢？”

“关叔。”

路听白撑起眼皮看了关徐一眼，挪了挪位置，让对方坐了下来。

关徐是个乞丐，也是路听白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他老穿着一身板正的中山装，抱着一把破旧的二胡，去沿河边卖艺，无妻无后也没有久居的家，算是个流浪艺人。

路听白发现桥洞的时候，关徐就已经在这附近扎了窝，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关徐在他身边坐下，点燃一根烟，问他：“今天又是因为什么事来这里？”

路听白摇头，没答，而是从身旁塑料袋里把肉拿出来，放在他身前的草坪上。

关徐看了眼，没有第一时间接，又闷着吸了口烟：“自己过成那样还想着接济别人？”

“不要的话就扔路边喂狗吧。”

路听白说，“我带回去也会被问这问那，烦。”

他买肉也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毕竟关徐在他耳边念叨了好几天的馋肉了，自己又不舍得买。

关徐耸耸肩，把肉收了回去，看了眼天色，道：“是不是得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