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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金丝眼镜的中年人吭哧了好久，苦笑：当然要还了，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嘛。

“不错。”

梁太北长叹口气，“欠债还钱，这是几千年来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按说，这本来不是个问题，可现在真成了个问题，而且是个大问题。

这些年，企业搞活了，市场也放开了，企业之间出现了不少的‘三角债’，咱厂也不例外。

说心里话，作为厂长，外面欠咱厂的，我也想要回来，来咱厂要钱的，我也想拖，能拖一天就是一天。

或许，这也算是人之常情吧。”

梁太北苦笑下，又道，“上个月发工资那天，是我让财务科将全厂干部的工资暂停发放，偿还了外厂的一笔欠款，而这位债主就是咱厂郝总会计师的女朋友，准确地说是未婚妻。

同志们，其实，我不说，大家也知道，郝总是咱厂的财神爷，区区几万块钱，对一个掌管咱厂财政大权的总会计师，在长达半年的时间内，他要真付这笔货款，应该不算是个大问题吧？可他没有这样做。

还有，……”

“梁厂长，这……”

郝未平又站了起来，“我……”

梁太北摆摆手，示意郝未平坐下，继续说，“同志们，我还要告诉大家的是，郝总的未婚妻所在的那个厂子，也是咱们的三线厂，也是从咱们老厂搬过去的，这些年，厂里军品少了，民品又没上去，从去年开始，就靠卖机器，卖材料发工资，这回，厂里下了狠心，清理欠款，郝总的未婚妻要不回货款，就将被厂里开除，受殃及的还有他的父母。

一对参加革命五十多年的老兵工。”

说到这里，梁太北声音哽咽了，“同志们，说到这里，我不得不告诉大家，前一段时间，为了保证大家到时间拿到工资，郝总和有关同志，求爷爷告奶奶，跑贷款，其中的酸甜苦辣，还有，求人的滋味不好受啊。

同志们，人心都是肉长的。

你们说，我能眼看着身边工作的同志，我的同事，忙忙碌碌，受苦受累，而他的家人却为了区区几万块欠款逼得轻生住进医院，两位本该安享晚年的老兵工，到老却没了生活来源吗？不能！

别人行不行，反正我于心不忍。”

梁太北越说越激动。

演播厅一片寂静。

梁太北接着说：同志们，我这样做，并不是为了收买人心，更不是吃里爬外。

我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可同志们，不管到啥时候，我们是人，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大写的人，我们的血是热的，我们的心也应该是热的。

有人鼓掌。

接着是潮水般的掌声。

掌声过后，又有人站了起来，“梁厂长，你跟有些当官的是不太一样。

不过，我们老百姓讲究的是实际。

作为职工代表，我想问的是，这些年，我们口口声声建设命运共同体，可实际呢，恐怕不尽人如意吧？眼下，遇到困难了，想起通报厂情了，可这些年，领导干部得到多少实惠，咱没凭没据，不敢瞎说，但小红包，总是事实吧。”

年青人指指演播厅正面墙上悬挂的大幅横标，嘿嘿一笑，“梁厂长，通报厂情，各位在座的领导不妨也通报一下小红包，可以吗？”

刚刚平静的演播厅里又有了一阵强似一阵的议论声和喊叫声。

这无疑又是一个重磅炸弹。

梁太北心里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