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座钟敲了八下。

林霞依然斜倚在门边，朝远处张望。

“妈，都八点了。

咱吃饭吧？”

女儿梁焱从门里探出半个脑袋，大声嚷嚷。

林霞瞅瞅女儿，摆摆手。

“妈，那我先吃了。

“梁焱“乒”

地关上了门，走进厨房。

她今年刚过二十。

前年高考，分数虽然达线，但嫌专业不对口，没上。

而后招工进了厂，报考了电大，前些时刚毕业，在产品开发室当描图员。

下班前和男朋友约好了去跳舞，时间定在8点半。

林霞听得厨房响动，忙进屋：哎呀，我的小祖宗，再等等，你爸不回来，咋能先吃。

梁焱小嘴撅得老高：妈，都要九十年代了，还男尊女卑，爸不在，凭啥咱就不能先吃。

“这是规矩！”

林霞黑着脸，“男人没回家，女人家就不能先吃。”

虽说，林霞也是大学生，但家乡传统的风俗，她一直恪守着。

“妈——”

梁焱最烦这老规矩，“赶明，我跟爸说，咱家也得改革开放，先破了这老规矩。”

“焱啊，听妈的话，千万别说，你爸都忙死了，你可别再添乱。”

林霞口气软了。

丈夫这些天，忙得团团转，本来就少言寡语，几天下来更是难得说上几句。

但从丈夫那始终紧皱的眉头，林霞看得出丈夫这个厂长当得并不顺手。

她打心里替丈夫捏着一把汗。

提起爸，梁焱想起了一件事，凑近妈耳边，小声说：妈，听说厂里这个月，连工资也发不了了。

林霞心里一紧。

在单位，她也听说了这事，可她不愿意相信。

这个坏消息，将会给丈夫带来什么，她心里清楚。

梁焱见母亲不信，急了：“妈，你还不信。

人家银行行长都说，咱厂帐上只有五百块钱，贷款都突破一千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