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仁坊一处府邸的后院，临水亭子高架湖面，婢女们来来回回，乌木托盘端着各式菜肴点心。

亭内，徐氏父女正眉飞色舞地谈论出游后的打算。

他们也要随赵元昭离京。

如此，偌大府宅里，马上就只剩自己一人了，沈灵霜微微出神，忽而就被徐贞湘轻推了一把。

“灵霜，你在想什么？”

沈灵霜慢悠悠地抿了口茶，乌睫微微垂落显得越发纤长，她轻轻弯唇，“我与阿春要先南下去寻温姐姐，若是日后我们也游经蜀地必定会去拜访，到时还望贞湘不要嫌我叨扰才好。”

这几日的相处，她与这位性子开朗的徐娘子无话不谈，成了手帕交，已经可以互称小字了。

徐贞湘莞尔，“那是自然！”

她信誓旦旦，“便是真不凑巧，我与老头出门在外，你也只管去找殿下就是，怎么可能让你没了人招待。

殿下，你说是也不是？”

沈灵霜掀起眼帘，就见赵元昭含笑‘看’着她点了点头。

她连忙垂眼，不知为何，赵元昭虽是白绸遮眼，仍带给她一种一切尽收眼底的掌握之感。

就好像，就好像他其实什么都能看见一样。

酒过三巡，宾主尽欢，红泥小炉里的酒液咕噜咕噜欢快冒泡，泛上阵阵暖意。

连尺玉都就着玉碟里的小鱼干埋头苦吃，挺着小肚子喵喵直叫，吃饱了就瘫在桌案旁，小爪子努力勾着垂落的梅枝玩。

徐氏父女醉倒桌案上，七扭八歪，看得沈灵霜想笑又忍住。

这对父女对自己自信得很，还想叫酒筹行令，却原来酒量浅成这样。

两个加一起，都没有拼过赵元昭一人。

女郎忍不住看了静坐的郎君一眼，见他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酒盏，丝毫没有醉意。

郎君难得没有束冠，只用根发带绑起如墨乌发，碎发垂落在白净额头边，显得更为英气俊朗。

她不由得在心里暗叹一声。

如此出众的郎君，却双眼俱盲，倒是可惜了。

说起来，他总阖着眼，亦或是丝带遮眼，自己还没有见过赵元昭真正的模样，沈灵霜胡乱地发散思绪。

“娘子在想什么？”

温和的男声如山泉流水一般悦耳动听。

“倒是还不曾见过殿下真正的长相……”

沈灵霜心里存着事，不知不觉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她尴尬轻咳一声，描补道，“只是有些好奇，殿下切莫误会。”

赵元昭唇角旋开好看的弧度，反问她，“误会什么？”

沈灵霜哑然，难得有些讪讪。

赵元昭顿了顿，“我倒有一事，很想问问娘子。”

沈灵霜点了点头，“殿下但问无妨。”

赵元昭平静地‘望’着她，“娘子可曾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