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恒云能被楚逸收到身边，也并不是全是意外。

他流落到渝州，混迹在街头，已然知道楚家少爷的神童之名，传闻那楚家少爷十岁的时候，便考上了秀才，十三岁的时候，又在乡试上取得了解元的好名次，不出意外，他会在二十岁之前考上进士，也极有可能考中状元。

恒云在楚府之外盯了许久，确认了楚家少爷的模样，便开始有预谋地频繁出现在楚逸面前。

他个子很小，是长久挨饿造成的营养不良，头发也被剃过，那时候已经零星长了一些头发出来，除了那一张被掩藏得很好的清秀白皙的面容，他和街头其他乱糟糟的小乞丐几乎一个样子。

这样的他，能如何吸引楚逸的注意力呢？

恒云用几个偷来的包子和几个乞丐达成了交易，让他们在楚逸面前打他，他一声不吭地抱头任由他们拳打脚踢。

因为是乞丐，所有行人都掩着鼻子嫌恶地走过他们身边，只有楚逸停了下来，让小厮驱散了那些小乞丐。

在楚逸来搀扶他的时候，恒云偷偷蹭掉了自己脸上的脏污。

不能否认，恒云这个时候是有赌的成分的，他赌楚逸会注意到自己还算清秀的脸，他赌楚逸对他会有好奇心，他赌楚逸是一个善良的人。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楚逸果然注意到脏污之下他那白皙的皮肤，伸手过来擦了擦他的脸，大致看清了他的容貌，脸上流露出惊奇又怜惜的表情。

随后，恒云便到了楚家。

楚逸对他并不差，可以说是很温柔了，虽是书童，却连研墨的机会都很少，这些事情楚逸都是亲力亲为，甚至他还会教他念书识字，也并不曾因为他是乞丐出身便对他敷衍对待。

这样看，恒云的目的，应该不会太难达成。

但是随着他容貌的长开，周围人对他的关注的上升，逐渐让恒云产生了恐惧感。

他照过镜子，他那张脸，和他的母亲长得很像，几乎有八分相似。

他记忆里的生母，是丞相的嫡女，容貌绝绝风华绝代，因此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继后，为皇帝诞下了第三个皇子，也就是他。

那样的美貌是利器，他一出生，皇帝就直接越过大皇子和二皇子将他册封为太子，之后更是手把手教他念书，任由他将他当大马骑，像寻常父亲一样宠爱着他。

皇帝无疑是一个很好的父亲。

但他年纪太大了，娶他母亲的时候已经五十多岁了，而大皇子三十多岁，二皇子二十出头，都是龙精虎壮的年纪，他们未能成为皇帝心目中的储君人选，自然心中会生出不满。

而让恒云恐惧的源头，来自某一天撞见大皇子二皇子两人将他母后按在窗户上侮辱的场景。

那时候皇帝已经年老到生出诸多病痛，只能日夜卧床，他开始丧失对皇宫的掌控，自然不知道儿子对继后的所作所为。

他那时候太小，好像才七岁，但已经懂事了，知道母亲在面对什么，因此冲了出去，对两个哥哥拳打脚踢，企图阻止他们。

但比起两个哥哥高大的身体，他就像一只小猫崽一样，轻轻松松就被拎了起来，他泪眼模糊，却还是能看见二哥那俊美邪肆的脸孔，对他笑着说：“你来了正好，就在这里好好看着吧，日后本王登基了，会让母后给本王生一个孩子，哈，即使父皇走了，你母后也还是能当皇后呢。”

大皇子沉默地按着母后，并不看他一眼。

二哥凑到他耳边道：“虽然母后能继续当她的皇后，但是你不行哦，我会把你丢到妓院，等你长大了，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这种生活你会喜欢的。”

他那时候不懂他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真的被丢到妓院，看尽众生百态后，他终于明白了他即将面对什么。

历经千辛万苦，恒云逃了出来，但随着年纪的增长，他的容貌越发和生母相似，楚逸带来的那些年轻男人看他的目光都带着和二哥看母后相似的目光，恒云心里的恐惧破土而出。

这便是他引诱楚逸的原因。

想要念书考学是假，和楚逸一起来京城才是真。

恒云伺候完楚逸，那柔顺的姿态慢慢消散，他躺在自己的床上，鼻子轻轻嗅了嗅，空气中好像弥漫着一股腐朽的味道。

他是彻底堕落了，但他也并没有太多的沮丧和悲伤，这种结果已经比想象中的要好上许多了。

若是叫外人看见了，谁都会信他已经是一个娴熟到好像有了千百回经验的小倌。

但只要到了京城，重新回到那个位置……他再多的不堪都能一笔勾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