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时间不早了，去街上吧，别让老太太等急了。”

季觉说完，唇角微微动了动，眼部线条向太阳穴处延展舒缓开，少了那些严肃的话语，多了几分温和，像是在安抚许眠的不安。

“我......”

许眠张了张口，他脑子灰蒙蒙一片，除了一个我字，无力的召显他对这件事的执着。

他像一只成了落汤鸡的大狗。

可大狗面对风雨也只能委屈的从鼻端发出几声哼唧。

许眠站在季觉的面前，他没能力做些什么，只能像个雕像一般显示他的存在感，显示他还在季觉的视线里。

他低垂着头，两侧的肩膀耷拉下来，背脊随着脖颈弯下，高挑的个子像是一下子缩水，整个人如同秋日里逐渐凋零的白杨树。

发旋随着头也低低的落在季觉的眼前，没有平日里因着主人的身体那般高昂，倒像是委屈巴巴的窝在周围乌黑的发茬内。

季觉眼皮微动，看不清意味的神情慢慢落在那低垂的脑袋上，良久良久，他的指尖在裤子的布料上滑动了一个微不可见的距离。

就在这时院子内响起了老太太的大声呼唤，“大孙子，在屋里磨蹭什么呢，再不走这太阳都落山了！”

明明是刚吃完早饭，晌午还没到，却叫老太太说的这般着急，说着声音由远及近，很快就要到屋内。

也是这声喊，季觉的神情清醒过来，他眼皮撩起，情绪翻转，内心那么点共情许眠的心思彻底止住，墨色的瞳仁扫视一眼面前的人，说道，“出去吧。”

他不能给许眠什么，倒是再而三的犹豫会把自己也拖进去。

“这是怎么了？”

许老太太满脸诧异的看着低头不语，从她身边过去的大孙子，看着许眠沉默的背起屋檐下的背篓，一言不发的走出大门。

等人走出门，许老太太转而看向季觉，一脸莫名的想从季觉的口中知道什么。

季觉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老太太又唉唉叹叹的转身出门，可话锋一转，又转过身来问，“季知青，你说我让他相看对象错了吗？”

没等季觉回话，她又接着道，“村里谁家小伙子不是这个年纪结婚生娃。”

“怎么我叫他娶个媳妇跟害了他一样。”

“这两年娶个媳妇，过几年再生个大胖小子，这日子不是要多好有多好，他怎么就一脸不情愿，每次我一开口他就不说话。”

“人家都急着找媳妇，他怎么就跟别人反着来呢。”

“非要急死我这个老太婆。”

许老太太喃喃道，她像是再和季觉商量，找个认同她思想的人，也或许只是想找个抱怨孩子不听话的人。

季觉倒是没想到许老太太会反过来思考事情的对错，做家长的往往对孩子的事情决定是绝对的，那代表着他们作为父母的权威。

尤其是在这个年代，有几个父母会关心孩子的精神生活，绝对是稀少缺乏的。

可季觉也不能说许老太太的思想是错的，大环境下去跟随多数人的行为是正常甚至是生存的必要。

没人想突兀，异类，与多数人站在对立面。

大家都结婚生子是正常的，男人都喜欢女人是正常的。

不结婚生子是错误，男人喜欢男人更是有罪。

有一句话叫做非我同类其心可诛，你的不同就是牢牢鞭打在你身上的原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