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g弦上的咏叹调开头的几个音符响起，张绍城就从灰沉沉的睡梦中醒来，他支起胳膊，借此来挺起那还在睡眠中的身体，慌乱中抓过手机，迷迷糊糊地按着闪亮屏幕里面的按键，关掉每天都同一个时间响起的闹铃，然后揉着眉头，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习惯性地打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流水声在寂静的卫生间响起，张绍城看着镜子里面还有些困顿的脸颊，然后理了理睡乱了的头发，将牙膏挤到牙刷上，脑子开始控制身体，做着一系列的动作。

洗完脸后，厨房里的早餐也已经热好，他拿出碗筷，盛出前一天晚上剩下来没有吃完的食物，然后坐在一个四人用的餐桌上，吸了两口气，开始了咀嚼。

最后一口食物吞咽下去，他看了一眼时间，如平时一样的指针位置，告诉这他应该换上出门的衣服，于是，他将光掉了的碗碟放到水池，来到了客厅，来到没有什么生命气息的衣裤面前，伸出胳膊和腿脚，开始穿上这一成不变颜色的外衣。

一切的程序都已经结束，他拿起门口那边角材质都有些裂开了用了几年的皮包，又回顾了一下这个昏暗的屋子，确保了今天的清晨也是和昨天一样的后，打开了门锁，迈进外面的世界，开始了这所谓的新的一天。

轰隆隆的城铁一下一下驶过一处又一处的街景，透过和他相对静止的车窗，望向蓝色的天空，几只飞鸟与自己越来越远去，还未等他有所感知，身后几个人被列车晃动的惯性力，沉沉地撞击到他的后背，他也一个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一个中年女人，女人厌恶地斜眼瞅了他一眼，紧忙往着一旁靠去。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他上下拉紧斜挎在肩膀一侧的背包，微微佝偻起腰，说着道歉。

中年女人也没有理会他，继续埋头看着手里的手机屏幕，张绍城舒了一口气，斜眼看了对方一眼，然后用手收紧宽松的外衣，深深吸了两口气。

似乎还有两站地就要下车了，车门缓缓开启，一些中年人下去，很多高中生走了进来。

“昨晚卷子都做了吗？”

青涩的少年声音在身旁问起。

“做了，不过还有几道题不会。”

另一个文气声音的少年小声回答。

“哇，我昨晚偷偷地玩了一个晚上的游戏，今天老师可千万别检查。”

“嗯，这个时间，早自习你还能赶出来一些简单的题做一下。”

“困啊，我每天早上的头两节课不都是闭着眼睛在睡觉。”

“嗯，今天早上是班主任来看早自习，你这个机会有点儿渺茫。”

“唉，什么时候能够毕业，赶紧摆脱这痛苦的魔爪啊。”

“嗯。”

张绍城静静地听着这些稚嫩声音的对话，然后转过头，看着他们身上穿着校服，原来都是市一中的学生。

闭上眼睛，在嘈杂声音中，这两站地很快就到了，他跟随着人流方向出了站，然后又与一些人分离开，走入了别的方向，看着周围都是清一色的校服衣服，他心里算着，还有十分钟的时间，就到学校了。

那是一条长长的上坡路，每天都要通过它，才能够抵达他工作的地点。

在路的尽头，就是这个城市的市第一中学，这个他从这里毕业，多年后，又回到这里教书的地方。

“老师好。”

“老师好。”

周围开始有了几个学生在和他礼貌地打着招呼，他看着一张张没有深刻印象的青少年面庞，也客气地点头回应着。

微风吹来，干净又清新的气息隐约飘过，他揪起衣领的一侧，闻了一下，身体上的酸腐味道传入鼻中，他松开了手，然后微微苦笑一下，低着头，继续看着熟悉的青色道路，向那个方向走去。

“早。”

“早。”

“早。”

办公室里应接不暇的早安声音，张绍城穿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办公座位，来到了自己的桌子前。

“早。”

物理组新来的老师跟着他打招呼。

“哦，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