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张和才抢步上前去看，李敛抓着绳索，影子般沿着崖壁飞跃而下，不过几点地便落到崖下，上船去了。

看她无事，张和才松了气，在崖上等了片刻不见她出来，他索性在玉兰树旁坐下来，扭开她那一壶酒，又喝了一口。

&esp;&esp;突然之间，明月升空。

&esp;&esp;那一轮明月以流星般的速度升起来，拖着烟白的尾，巨大的影，替一个人响着难以诉说的千言万语。

它从那轻飘飘的扁舟上升起，远远地飞驰上去，刺破夜空，照亮雪一般的玉兰，照亮张和才的眼睛。

&esp;&esp;在这月光的照耀之下，红尘之远，远若飘尘。

&esp;&esp;张和才仰头看着，慢慢等那明月黯淡下去，然后紧接着又是一轮。

&esp;&esp;一只接一只的月升起来，仿佛仙界垂首人间一日又一日的更新，在这映出雪，映出花，映出梦的月色下，张和才低下头，在飘荡的扁舟之上，看到了李敛大笑的眼睛。

&esp;&esp;

&esp;&esp;李敛把张和才拉到船上。

&esp;&esp;下了山崖，张和才浑身上下都湿透了，盘腿坐在船板之上，他解开腰封，把外袍脱却，展开晾在一旁，从舱中取了把扇子呼呼扇风。

&esp;&esp;夜里山窄水浓，河面上逐渐荡起雾来，雾纱轻薄，以一种不敢打扰的姿态慢慢浮在水上。

&esp;&esp;雾渐开，飘过轻舟，遇到张和才的扇子，打着卷的散开了。

&esp;&esp;扇了几回，张和才停下扇子，微弯腰朝水面的薄雾伸出手，手到之处皆不见雾。

&esp;&esp;他一直往下伸，将手指插进清凉的河水里，来回扰动。

&esp;&esp;“你干嘛呢？”

&esp;&esp;张和才一抬头，见李敛收好了索套，一脚踏上船来。

&esp;&esp;将手收回来甩了甩水，张和才道：“你刚才放的那是甚么？”

&esp;&esp;李敛道：“信号弹。”

&esp;&esp;张和才一愣，道：“哟，那得挺金贵吧？”

&esp;&esp;李敛哧哧地笑了几声，叹道：“老头儿，你呀你呀……哎，我这可真是饺子喂猪了。”

&esp;&esp;张和才反应过来，也觉得煞风景，一时间脸上有点挂不住，咳嗽一声，扇着扇子朝别处去看。

&esp;&esp;收好套索，李敛脚一蹬堤岸，点篙起船。

&esp;&esp;轻舟在无声良夜中慢行，刺破雾屏，拂去夜风，顺水流而下，驶过玉兰雪色盖顶的窄弯。

舟船行出去后，水岸渐阔，两旁堤岸上芳草茵茵，无声夜色逐渐起了鸣歌。

&esp;&esp;在船上坐了这一阵，张和才汗水已消，收扇子起身，他重新穿上外袍，走到船头李敛的身边，凭栏和她站在一起。

&esp;&esp;极远处开阔的河面上，画舟丝竹，灯火殷殷。

&esp;&esp;张和才看了一会，收回视线。

&esp;&esp;“你看甚么？”

&esp;&esp;“嗯？”

李敛回过神来，“哦，那边有些流萤。”

&esp;&esp;张和才顺着李敛指的方向看去，看见左岸的兰草丛中几点流火，渐明渐暗的过去，片刻又闪在了更远些的地方。

&esp;&esp;“你想看？”

张和才道，“想看咱靠个岸。”

&esp;&esp;李敛闻言笑了一下。

&esp;&esp;张和才觉着她这个笑有点古怪，一般她憋着弄他的时候就这么笑。

&esp;&esp;他狐疑道：“小祖宗，你别不是冒甚么坏水儿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