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自从辩法会之后，荣枯明白，自己其实对于李安然的用处已经不怎么大了，他是她亲手捧上神坛的一个泥塑，是李安然诸多烦恼之中金碧辉煌的战果。

&esp;&esp;——可是，他自己心里也是明白的。

&esp;&esp;提婆耆理解自己的心意。

&esp;&esp;他想见她，所以动身来了威州。

&esp;&esp;他想留在这个卓尔不群的女人身边，看看她能走的多远，并为她踏出去的每一步祈福。

&esp;&esp;一定要，向着“好”

的一面走去。

&esp;&esp;对佛法精深如提婆耆，他清楚自己的这种卑微念想，其实也是六道芸芸之中的一种欲，甚至比俗家的诸多欲望更加贪婪、庞大。

&esp;&esp;但他确实无法息止这欲望，它那么光明，那么庄严，比一切佛形容的“欲”

更勾人心魄、引人烦恼。

&esp;&esp;不如就陪在她身边吧，不能息止，便当做修行。

&esp;&esp;提婆耆不知道这条路的尽头，到底是佛，还是魔，但不踏出这一步，他永远只能止步于原地，看着李安然渐行渐远，逐渐瞧不见她的背影。

&esp;&esp;——纵使这条路，走到最后是魔非佛，那也是给后人留下了一条“不可再踏”

的禁路。

&esp;&esp;“啊……”

李安然回过神来，对着荣枯笑道，“说到分忧，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这一次你若真是想替我分忧，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我比较好。”

&esp;&esp;荣枯有些疑惑，却还是点头道：“自然愿意如实回答殿下。”

&esp;&esp;李安然脸上的笑容一敛，用一种荣枯很少能在她脸上看到的严肃神情开口道：“你到底……是不是丘檀王室之后？”

&esp;&esp;聪慧的提婆耆，几乎是一瞬间就理解了她这么问的用意。

&esp;&esp;在沉默良久之后，他双手合十，对着李安然像是羞惭，又像是恳求一般回答道：

&esp;&esp;“是。”

&esp;&esp;“小僧本名提婆耆，乃是丘檀公主之子。”

&esp;&esp;——他终究，还是无法放下这业障。

&esp;&esp;“大殿下，大殿下不好了，崔御史……

&esp;&esp;“提婆耆，你心里的业障太深了。”

&esp;&esp;“你要学会放下，放下了，自然也就不会痛苦了。”

&esp;&esp;“——你再也不是我的儿子了。”

&esp;&esp;“离开丘檀，走的越远越好。”

&esp;&esp;“——不要再回来。”

&esp;&esp;各种声音就像是潮汐一样，午夜梦回的时候，跟随着月亮的阴晴圆缺，狠狠拍打着入梦者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