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这路不是回建康城的。

&esp;&esp;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常欢正混在华阳公主的车队中行进。

按说邓恪离开王畿，他也没理由再赖在公主府上，可是皇帝会让他继续接近吗，常欢很怀疑，到时候怕是还要寻个别的法子。

&esp;&esp;一路上想着心事，走了许久才醒悟道路有异。

公主一行人离开行宫后，先走小路斜抄十里余地，直达江边，先前常欢只当是为了避开回城官路上拥挤。

可随后又转入一条小路，崎岖蜿蜒，迂回往复，竟然奔进西南的山岭中去。

换言之，离建康城的方向越来越远。

&esp;&esp;公主难不成要去投奔邓恪么？

&esp;&esp;常欢在心里否定了这个想法，他不认为公主会在这件事上反复无常。

&esp;&esp;仔细琢磨起来，今天随行的车马也不大对头，远不比往日旌旗华盖的气派，反而简装出行，似是专为走山路预备的。

&esp;&esp;日头渐斜，天边重云堆垒，蓄势待发，山间小路越往上走越险阻，寥寥一队人马紧贴着山壁，行进艰难。

&esp;&esp;毡帽底下，常欢的眉头越皱越紧。

&esp;&esp;华阳将自己紧紧裹在披风里瑟缩着，山间清寒，久坐只觉得血液凝滞，整个人都给冻成了个冰坨坨。

&esp;&esp;进山后马车颠得厉害，一旁点翠却睡得死沉，华阳知道她担忧今日举动，昨夜失眠了一整宿。

华阳将她肩上的绒毯向上拉了拉，又想起那天夜里到访的不速之客。

&esp;&esp;当日故作姿态赶走维允，临到就寝前，他麾下副将迟英却突然求见，将他们的计划和盘托出。

华阳感慨万千，不知如何作答，恨不得舍身全了他这份心意，又不能全了他这份心意。

&esp;&esp;“本宫不会跟他走的。”

末了，她还是说了这句。

&esp;&esp;“臣也不准备让使君带走公主，深夜求见便为此事，恳请公主成全。”

&esp;&esp;华阳挑眉：“哦？你是何意？”

&esp;&esp;迟英掀袂叩拜，道：“使君忠直，绝无叛国之心，可陛下却步步紧逼，设下毒计欲害使君性命，幸有公主仗义相助，才不至于酿成大错。

公主在陛下心里有多重要，连臣也知道。

若带走公主，陛下不会善罢甘休，剑南与皇庭之间将有一战，届时各地藩镇借机起兵，定会天下大乱、社稷堪忧！”

&esp;&esp;天下大乱她其实没有很关心，涉及亲近的人才不得不管：“迟副将深明大义，只是本宫原本就没有去益州的念头，这番话你应当去和维允讲。”

&esp;&esp;迟英苦笑道：“这里头的风险算计，使君心里比臣想的更清楚，可他仍打算铤而走险，这份执着不会因为公主新纳几个面首就终止。

所以，臣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会事先准备好迷药，一下船就带使君奔赴剑南，不会让他来见公主。”

&esp;&esp;好大胆的计划！

华阳心里头都有几分佩服他了：“维允不会原谅你的。”

&esp;&esp;“臣明白此举是以下犯上、越俎代庖，若使君此番得脱，臣愿自戕以谢罪。”

&esp;&esp;“可本宫不明白，你已计划周全，又何必特意来告知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