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娘亲意味着什么，华阳从来就不懂。

在旁的小娃娃追着阿娘要抱抱的年纪里，她身边只有乳娘和内侍，有时再加上一个哥哥。

&esp;&esp;父王整日沉迷于求仙问道，几乎快住到了丹房里，一年到头见不了她几次。

即使见面，那个萎靡不振、面色苍白的男人似乎也不知道该拿她一个小女娃怎么办，华阳宁愿不见他，她又不喜欢父王殿中终年不散的炉火气息。

&esp;&esp;而母妃，那个生下她之后就总是将自己关起来以泪洗面的女人，眼里好像只有过她皇兄，皇兄磕了碰了一下，她便要大发雷霆然后又失声痛哭。

而最让母妃讨厌的恰恰就是她的亲生女儿——华阳，母妃对她厌恶的眼神连华阳一个小孩子都看得分明，她曾经偷偷问过姨母，还不是魏国夫人的姨母也只是爱怜地摸摸华阳的头，回给她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

&esp;&esp;不过后来，明不明白也不那么重要了。

&esp;&esp;父王和母妃早在她九岁时，就双双葬身在东海乱军放的那场大火里。

华阳和皇兄侥幸逃过一劫，被皇祖父接到宫里扶养长大，那是她最快活的日子。

皇祖父为数不多的精力都用来教导她皇兄，华阳乐得自在，很快就和东宫里伴读的贵族少年少女们打成一片，后来上天又让她遇到了维允……

&esp;&esp;“唉。”

华阳幽幽叹了口气，静了一会，让自己专注在眼前的要紧事上。

&esp;&esp;“他们……上钩了吗？”

&esp;&esp;“回公主，八九不离十。”

答话的正是孟真。

&esp;&esp;“到那日派人盯紧了，一旦两边见上面就动手。”

&esp;&esp;“奴明白。”

&esp;&esp;八月十二日，常欢早早离了公主府。

府上仆从众多，为了避开八月十五的正日子，往往轮流在十二或十三日提前出府与家人团聚。

如常欢这样，没有家人亲朋在建康的，也能趁此机会放一天假，或是玩乐休息，或是处理些平日不方便做的杂事。

&esp;&esp;常欢在南市最热闹的几条街绕了半天，随手买了些点心水酒，眼见着快到巳时了，才慢悠悠地踱步往青云班所在的落雁里行去。

&esp;&esp;落雁里是一处上不得台面的所在，汇集了三教九流各色人等，主路是条狭窄、曲折的小巷子，夹在两排狭仄的楼阁中间，格外拥堵，最窄处仅容得下三四人并行。

常欢先在大柳树下的棋摊儿上瞧了一会儿，见没人注意，闪身拐进了一家小作坊的后院，紧接着又纵身一跃跳到了边上的阁楼凉台上。

在高处环视了一圈儿，才安心地隐身在屋檐垂下的阴影里，顺着几家相接的阳台，直接走到了缥云卧房的窗外。

&esp;&esp;“当当当”

，常欢用他们之间约好的暗号敲了敲窗棂，片刻之后，竹牗卷起，一双纤纤素手将常欢拉了进去。

随着窗子放下，外边的一切又都恢复如初。

&esp;&esp;缥云显然还没睡醒，看都不看一眼常欢，恹恹地卧在美人榻上一杯接一杯地给自己灌茶，一张脸带着宿醉后的疲惫，开口还带着几分起床气：“刚递了话进去就找上门来了，多大的事儿啊，你家公主这会子舍得放你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