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哪怕帐外厚重的雨声劈里啪啦地灌入她的耳中，仍然无法冲刷掉，这一句中饱含的温意。

&esp;&esp;“席银，我到现在，都还想得起，两年前把你吊在矮梅下鞭责的那一幕……”

&esp;&esp;说着，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背脊。

&esp;&esp;“我是一个人长大的，陪着我只有乱葬岗的野狗，我从小就不知道怎么才是对一个姑娘好，就逼着你像我一样活着，让你受了很多苦。

你以前一直想离开，那个时候，我其实很怕，但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对我而言，这两年来，最难的事情，就是让你不要恨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从未为谁心痛过，包括我的母亲。

我早就习惯了被放弃，但我就是不能让你走。”

&esp;&esp;席银撑起身子，伸手环抱住张铎的腰，将头小心地靠在他的胸口上。

&esp;&esp;“你不要这样说，我没有怪过你。

虽然你说我写给你的东西不通，但那都是我的心里话。

我至今仍然很怀念，你教我写字读书的时光，字倒是学了个七七八八，书……还念得乱七八糟。”

&esp;&esp;“时间还长，不用急。

我带你回洛阳，慢慢教给你。”

&esp;&esp;席银抬头望着他的眼睛：“那你答应我，好好养伤，等廷尉审结我和哥哥的逆案，我会清清白白地跟你回去。”

&esp;&esp;冬酿（四）

&esp;&esp;战乱初平，洛阳的刑狱和司法还并没有从被军权凌驾的窘境里脱离出来，廷尉右监也明白，这个案子里最主要的两个刘姓之人已经身死，剩下的两个人，一个是长公主的驸马，一个是皇帝身边唯一的内贵人，身份敏感，李继尚且不多言。

&esp;&esp;所以，把他遣过来过来，除了例行讯问之外，就是让他给皇帝当个翻书典的人。

&esp;&esp;因此当他将卷宗收理齐全以后，原本是想按律将张平宣名字也补上去的，回过神来之后，又划删掉了。

&esp;&esp;而后一连拟了几个刑责，都不敢往上递，最后索性没写奏疏，只把卷宗一水裹起，直接递了上去。

&esp;&esp;这日雨将将停下，日破薄云，在庭院里一蒸，地上便反出了一层潮气。

&esp;&esp;张铎歇了个把时辰的午起来，梅辛林请见，替张铎的伤处换药。

&esp;&esp;这日宋怀玉也在旁伺候，但却不敢去搭手，看着梅辛林解露出那一道已然结疤的伤口却依旧触目惊心的伤口，不禁背脊发寒，屏息侍立在一旁。

&esp;&esp;梅辛林解开白绢查看了一番，抬头道：“臣说过，陛下这几日还不能牵拉左臂。”

&esp;&esp;张铎正在看廷尉右监递上的卷宗，并没有太集力在应付梅辛林上，想起前几日席银拽他手臂的事，随口说了一句，“她能有什么大力。”

&esp;&esp;“陛下在说什么。”

&esp;&esp;张铎一怔，这才发觉自己失言，遮掩道：“哦，没什么。”

&esp;&esp;说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处，“朕之后会留意慎重。”

&esp;&esp;梅辛林无意深纠，换了药后，示意宋怀玉过来替张铎更衣，一壁收拾药箱，一壁道：“臣听说，江大人回洛阳了。”

&esp;&esp;张铎“嗯”

了一声。

&esp;&esp;梅辛林又道，

&esp;&esp;“是哪一日回去的。”

&esp;&esp;“初五。”

&esp;&esp;“陛下是故意调他回洛阳的吧。”

&esp;&esp;张铎听了这句话，暂时弃了卷，抬臂饮了一口茶，侧面道：“你也要考虑，他如何自处。”

&esp;&esp;梅辛林笑了笑，淡应：“是。

在江州，他的主张是落不实了。”

&esp;&esp;张铎半举着茶盏，试着抬起左手，试图翻手底下的卷宗，宋怀玉听过了将才二人的对话，此时忙站起身，替下张铎的手，不留意多翻了一页，刚要请罪，便听张铎道，“朕就看这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