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米瑟愣了一下，看了眼贝尔芬格，后者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有说，便低头冲罗伯特道：“干嘛突然问这个？”

&esp;&esp;罗伯特装傻：“不能问吗？”

&esp;&esp;米瑟咋舌：“也不是不能问……”

&esp;&esp;

&esp;&esp;米瑟并非一生下来就是个倒霉蛋，或者说，如果他一生下来就什么也没有，命运也无法让他再失去那么多东西了。

&esp;&esp;在米瑟模糊的记忆当中，他曾经有过一个幸福的家，他的母亲是一个温柔的女人，总是细声细气地说话，她的手很温暖，怀抱柔软又充满安全感，她的黑发总是盘不紧，零碎地落下一缕，散发着好闻的香气。

&esp;&esp;父亲的面貌倒不那么清晰了，但总归是严厉又可靠的吧，他们住在不大不小的房子里，过着还算富足的生活。

&esp;&esp;米瑟那时候太小了，留下的少得可怜的记忆，大半围绕着家附近的一个百货商店，每当有什么需要庆祝的事情或节日到来，他们都要举家去往那间狭窄神秘的小屋，购买一大堆琳琅满目的新奇玩意儿。

&esp;&esp;对那个年纪的米瑟而言，这家百货商店总是和快乐联系在一起，记得最清楚好像也很正常，就像每个孩子最开始的梦想都是售卖糖果或者玩具一样，开一家百货商店也成为了米瑟的梦想。

&esp;&esp;照理来说，这样单纯的梦想很快就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被其他事物取代，但米瑟没有这样的经历。

&esp;&esp;因为当他长大时，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拥有一个新的梦想了。

&esp;&esp;在米瑟六岁的时候，他和母亲一起离开了家，再没有回去过。

&esp;&esp;那个年纪的孩子其实并不太能理解大人之间发生的事，米瑟只知道母亲带着他去了很多地方，敲了很多门，又被很多人拒绝，最后只能住进了路边的窝棚里，没有了温暖的房子，也没有了美味的食物。

&esp;&esp;后来米瑟才知道，一切都是因为他的父亲想要和一位贵族小姐结婚，所以他得离婚。

&esp;&esp;离婚，这两个字对米瑟和他的母亲而言简直像一场噩梦，因为那时的女人是不被允许拥有自己的财产的，离开了丈夫，她们似乎都无法作为一个人在世界上存活，只能选择再嫁。

&esp;&esp;米瑟的母亲并不能算是一个大美人，但她很温柔，愿意干活，又百依百顺，她本可以轻易找到下一任丈夫，但因为不愿意放弃米瑟，所有人都对她关上了大门，甚至包括她的父母和兄弟。

&esp;&esp;在米瑟的印象里，他的母亲总是那么柔软，像是没有壳的牡蛎，但那之后，似乎一夜之间，她突然就把自己的壳通通都长出来了，只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

&esp;&esp;她开始去给别人做最廉价的苦工，能把米瑟带在身边的时候就带在身边，如果不能，她就像所有有孩子的母兽一样，趁着夜色把米瑟藏在任何她能想到的安全的地方，等工作结束了，再捧着硬邦邦的面包和不太干净的水去寻找自己的孩子。

&esp;&esp;她柔软的手开始变粗，嗓门变大，头发变得枯燥，身上也不再干净整洁，唯一不变的是她的怀抱，永远那么温暖，给米瑟带来漂泊生活中唯一的安全感。

&esp;&esp;米瑟就这样渐渐地长大了，他开始和母亲一起工作，为了活下去而努力，那段日子不能说幸福，但米瑟其实已经很满足了。

&esp;&esp;然而就在他们的生活似乎快要好起来的时候，米瑟和他的母亲迎来了最冷的一个冬天，窝棚和动物皮毛没法保护一个孩子，米瑟理所当然地生病了。

&esp;&esp;那个冬天，为了救回米瑟，他的母亲花完了所有的积蓄，做了自己所有能做的事，卖掉了所有能出卖的东西——也许一开始她带着米瑟是因为对孩子的爱，但在那时，在和理想生活背道而驰，越来越远的时候，米瑟已经成为了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了。

&esp;&esp;米瑟病得很重，他又冷又热，头脑昏沉，身体似乎都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但他仍然能感受到那种压抑的气氛，母亲温暖的手和怀抱都已经无法拯救他，他听见了别人对母亲的劝告，于是也傻乎乎地向她道：“我要死了，妈妈，把我埋掉吧。”

&esp;&esp;他

&esp;&esp;一个十岁的孩子当然是留不住那些钱的，他被人打了一顿，抢走了钱，但勉强保住了母亲的尸体，在郊外挖了个坑，将她埋了。

&esp;&esp;等米瑟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但那已经不是他的家了。

&esp;&esp;母亲的死讯很快就被知道，房子的主人前来讨要租金，米瑟没有钱，于是被赶了出去，只能像条小流浪狗一样住在别人家的房檐下，或是稻草堆里。

&esp;&esp;好在天气不算太冷，米瑟又知道有地方可以做工，换一口饭吃，勉强活了下来。

&esp;&esp;但人是没办法单纯为了活下来而活下来的，无论如何，一定有什么想要做到的事才行。

&esp;&esp;米瑟那时候的想法简单又天真，他想找到他的父亲。

&esp;&esp;虽然这个男人并没有在他短暂的人生里存在多久，但他是他的父亲，是像母亲一样的亲人，无论如何，米瑟得找到他。

&esp;&esp;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米瑟便一直在为了这个目标奋斗。

&esp;&esp;米瑟一个人的第一年，他的勤劳打动了作坊里的师傅，对方想要收他做学徒，但有人指认米瑟偷了作坊里的东西，他因此被赶了出去，差点饿死街头。

&esp;&esp;米瑟终究没有饿死，而是幸运地找到了另一个可以工作的地方，虽然过了半年多，又因为类似的事情被赶走了，但还有其他地方愿意收留他。

&esp;&esp;三年间，米瑟几乎要习惯了这样的事情，他到处奔波，居无定所，总归是磕磕绊绊地长到了十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