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但是聂秋又想，他不愿意在方岐生的面前死去，那该有多难看啊。

&esp;&esp;他听见肋骨寸寸迸裂的声音，五脏六腑都搅作一团，将呼吸声挤压得趋近于无，眼前的烛光焰火散去，只剩下了一片白茫茫的云雾，遮掩住人间山河，拽住他的衣襟，小心翼翼地把他从躯壳里取出来，向上托起，引向更高处的空寂渺茫。

&esp;&esp;虚耗，你记得，去告诉步尘容这些消息一定与天道的软肋相关。

&esp;&esp;聂秋轻轻说完，甚至还能听见虚耗焦急的声音：你醒醒，聂秋！

你现在还不能死！

&esp;&esp;对，他还没和其他人告别。

但死本身就是件不辞而别的事情。

&esp;&esp;他窥见了不能被窥见的禁地，要救本来应该已经死去的人，所以代价也随之而来了。

&esp;&esp;他能够猜到，若不是他所窥见的东西太过重要，天道不可能下这么狠的手。

&esp;&esp;聂秋最后只觉得有点可惜。

他有很多话还来不及对方岐生讲，也没有陪着他去寻找常锦煜，没有和他看过这人间的大好山河；他还没看见萧雪扬从圣医阁学成归来后的样子，没看见她未来心仪的人长得是何种模样；而竹林中的沉云阁，这么久了，他也没再回去祭拜过。

&esp;&esp;生如蜉蝣，死如白霜，转瞬即逝，倏忽百年。

&esp;&esp;最后再拜托你一件事情。

聂秋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发出声音，也不知道虚耗到底听没听见，嘴唇动了动，缓缓吐出一句低不可闻的话来，等我死后，带走我，碾碎了也好，焚烧了也好，洒向风中，抛入海中，走得越远越好，不要让方岐生看见我的遗体。

&esp;&esp;然后，一切声音都消失了，疼痛感一扫而空，他终于感觉身体变得轻了起来。

&esp;&esp;人间的景色逐渐远去，高处的浮云消散，夜空在繁星的点缀下明亮如白昼。

&esp;&esp;聂秋感觉到云端的罡风呼啸而过，他猛地喘息了一下，眯着眼睛顺着风来的方向看过去。

他觉得自己大抵是产生了幻觉，又或者是在停止呼吸之前的那一瞬做了个美梦，不然怎么会看见这么干净的天空，离得极近的星光，还有照在他身上的，皎洁如白璧暖玉的月光。

&esp;&esp;那是三轮交相辉映的弦月，首尾相连，交错重叠。

&esp;&esp;在他看过去的那一刻，三轮弦月变成了暗红色，从月牙儿上淌下黏稠的液体，宛如血泪，将身旁的星河映成毫无生气的深黑，就像被烈火所焚烧过后的幽暗丛林。

&esp;&esp;喀嚓一声，其中一轮弦月裂成了碎片，坠了下去。

&esp;&esp;随之而来的，是独属于三壶月的，欲要将人烧成灰烬的滚烫。

&esp;&esp;聂秋睁开眼睛，胸腔剧烈地起伏他的手还按在胸口处，是想把那突如其来的恐惧压下去，可惜效果不大，弦月断裂的那一幕仍旧在他的脑海中褪去又浮现。

&esp;&esp;或许就和人们、挽风

&esp;&esp;季望鹤被粗暴地从床上拖起来的时候，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人是谁。

&esp;&esp;他的、吞血

&esp;&esp;周儒大清早就听典丹说了昨晚上方岐生将人从床上拖起来给聂秋看病的事情。

&esp;&esp;他心下觉得奇怪，总舵又不是什么想进就能进的地方，更别说四门的人都在，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也能够立刻反应过来，这刺客能潜进教主的房间实在没道理。